林晓雨在整理旧物时,指尖触到了那个褪色的皮质笔记本。翻开泛黄的纸页,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,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砸在“晓雨”两个字上——那是陈默的笔迹,是她分手三年,以为早已尘封在记忆里的名字。

2019年的夏天,林晓雨在设计院的实习汇报上第一次见到陈默。他是评审席上最年轻的工程师,一身熨帖的白衬衫,指尖夹着钢笔,提问时眼神锐利却不失温和。汇报结束后,陈默拦住她,指出了图纸中三处隐蔽的结构问题,末了递过一张名片:“有问题可以找我。”
一来二去的请教中,两人渐渐走近。陈默比林晓雨大五岁,做事严谨到近乎刻板,却会记得她不爱香菜,买奶茶时特意叮嘱少糖去冰。他们的恋爱没有轰轰烈烈的告白,是某个加班后的深夜,陈默送她回家,在楼下路灯下轻声说:“晓雨,我想照顾你。”
最初的日子满是暖意。陈默会帮她修改设计图到凌晨,陪她去材料市场比价,甚至把她杂乱的出租屋按收纳手册重新整理。林晓雨享受着这份被规划好的安稳,却也渐渐感到束缚。她喜欢随性创作,画图纸时习惯随手涂鸦,陈默却要求她必须用规范模板;她想毕业后先gap year(间隔年)旅行,陈默却已经帮她投递了三家甲级设计院的简历。

“你能不能别总把我的人生绑在你的规划里?”一次争吵中,林晓雨把画笔摔在桌上,“我想要的是自由,不是你安排好的‘正确人生’。”陈默沉默着捡起画笔,指尖泛白,最终只说:“我是为你好。”
这句话成了他们矛盾的导火索。2021年深秋,林晓雨拿到了南方一家新锐设计工作室的offer,兴奋地和陈默分享,却没看到他眼底的凝重。“那家工作室刚成立,项目不稳定,”陈默的声音很沉,“我帮你联系了本地的设计院,下周可以去面试。”
“陈默,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?”林晓雨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那是我一直想去的工作室,你为什么总要否定我?”
争吵升级成冷战。三天后,陈默约她在常去的咖啡馆见面。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,他搅着杯里的拿铁,语气平静得可怕:“晓雨,我们分手吧。”

林晓雨愣住了,以为他在赌气:“你在开玩笑?就因为我没听你的?”
“不是,”陈默避开她的目光,“我觉得我们不合适,我想要的是能踏实过日子的人,而你太理想化。”他的话像冰锥扎进林晓雨心里,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温柔的人,只觉得陌生。她没问理由,抓起包转身就走,没看见陈默在她身后红了的眼眶,以及杯垫下那张被捏皱的诊断单。
分手后的日子是灰暗的。林晓雨辞了实习,带着满心委屈去了南方。工作室的工作比想象中更艰难,没有了陈默帮她把关,她的设计图多次被甲方退回,熬夜改图成了常态。有次赶项目住在工作室,凌晨三点饿到胃疼,她翻遍抽屉,只找到一包陈默以前塞给她的胃药——那是她总嫌麻烦不肯带的东西。
她开始在深夜想起陈默的好:想起他在她画图时默默递来的热牛奶,想起他帮她整理的材料清单,想起他在她熬夜后煮的小米粥。可这些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他分手时的冷漠压下去。她拼命工作,逼着自己成长,从那个需要人护着的实习生,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设计师。

2023年冬天,林晓雨回故乡参加行业峰会,偶遇了陈默的朋友老周。聊天时老周无意间提起:“当年陈默为了帮你挡掉那个有问题的合作项目,跟甲方闹得很僵,后来还生了场大病。”
林晓雨的心猛地一沉:“什么合作项目?”
老周诧异道:“你不知道?就是你拿到工作室offer那年,他们接了个违规的改造项目,陈默查出来有安全隐患,劝你别去,你不听。后来他私下找甲方交涉,被对方刁难,加上长期熬夜,查出了胃溃疡,住了半个月院。”
林晓雨的大脑一片空白,老周后面的话她没听清,只记得自己攥着手机,指尖冰凉。峰会结束后,她疯了似的回了以前的出租屋,在书柜最底层找到了那个被遗忘的笔记本——那是陈默住院时落在她这儿的。
笔记本里记满了对她的牵挂:“晓雨今天又熬夜了,得给她买胃药”“她的设计图里有个漏洞,明天帮她改了”“那个工作室的项目有问题,一定要拦住她”“医生说我需要休养,不能再熬夜了,晓雨还没长大,要是我不在,她怎么办?”
最后几页是他住院时写的:“晓雨拿到工作室的正式合同了,还好她没接那个烂项目。我不能再拖累她了,她该有更好的未来,没有我,她才能真正独立。分手吧,长痛不如短痛。”

泪水模糊了字迹,林晓雨终于明白,那些她以为的“控制”,是他藏在细节里的守护;那些她怨过的“冷漠”,是他迫不得已的成全。他用最狠的方式,逼她长大,护她周全。
窗外的梧桐又落了叶,林晓雨合上笔记本,轻轻擦去泪痕。她拿出手机,翻到陈默的朋友圈,最新一条是他上个月发的:“新接的项目顺利开工,一切安好。”没有配文,只有一张他站在工地前的照片,比三年前清瘦了些,却依旧挺拔。
她没有打扰,只是在心里默默说:“陈默,谢谢你。我终于长成了你希望的样子,也祝你,往后皆安。”
风从窗户吹进来,带着淡淡的桂香。林晓雨知道,有些爱,或许错过了花期,但它留下的温暖,会陪着她,走向更远的未来。而那些迟来的明白,终究成了她成长路上,最珍贵的礼物。


